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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山西省平顺县的西沟村，有一座山峰叫金星峰，峰顶矗立着一座宏伟的纪念碑。20多年前，当年轻的我第一次爬上峰顶瞻仰这座纪念碑时，心中就留下了一个疑问——为什么人们不计花费、不顾艰难，将高耸的石碑建在高高的山顶？当更多地了解了申纪兰奶奶的事迹之后，我似乎对此有所开窍：居之高，则视之远，观之众，其代表的信仰和精神就可以去激励、影响更多的人。

最早认识申奶奶，还是在上大学期间。2001年，我参加暑期志愿者下乡服务，随队来到平顺县西沟乡的西沟村。此前，对申奶奶了解不多，只是听说过西沟是红色的西沟，申纪兰是连续很多届的全国人大代表。人大代表是什么样子的，对于一个不满20岁的大学生来讲，脑海中并无什么现成的框框。到达西沟后的第一个早晨，大概6点的样子，我和队友听到门外有“沙”“沙”的声音。好奇的我们推门而出，看见有个人正手拿扫帚埋头扫着院子。这是个60岁左右的农村妇女，黑色短发，深蓝色外衣套着白色衬衫，宽大的深蓝色长裤，脚穿一双布鞋，干活动作娴熟有力，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。她就是申纪兰，这是我以及我们这些年轻人对申奶奶的第一印象。

后来我们参观了西沟展览馆，还有幸聆听老人家为我们讲课。她的话很朴素，尽管带着明显的口音，但是我们很容易听懂。老人家说，以前的西沟是山连山，沟套沟，山是石头山，沟是乱石沟，没土光石头，谁干谁发愁。确实，我们也亲身体会到了西沟自然环境的恶劣。以缺水为例，即使到2001年，这里还非常缺水。水是从其他地方购买后用三轮车拉回来的，我们早上洗脸都是好几个人共用一盆水。但是以申纪兰为代表的西沟人，却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创造了奇迹。他们背土上山、植树造林。石头山上种下的树成活率一度很低，但她有一句名言：“只要有一棵就不愁一坡”，正是凭着这种倔强、这股韧劲，他们栽了阴坡栽阳坡，将绿树栽满山沟，硬是让这寸草不生的石头沟变成了绿水青山。

申奶奶穿着朴素，讲话朴实，做事干练。如果初次见面，你感觉不出她是什么名人，她就是一个朴实的邻家奶奶，是一个勤劳得一刻闲不住的地道农民。其实，除此之外，她还有更多不为常人所知的方面。

这是一个满身都是精气神的老人。老人家身材高大，一米七多的大个子，腰板挺得很直，走路虎虎生风，讲起话来声音洪亮。老人家对党、对国家、对这个时代充满感情。你听她讲话，会深刻感觉到她对党和国家的热爱是发自肺腑的，是在经年的奋斗中沉淀于内心深处的。我记得当年在老人家家里与她一起收看中国申办奥运会的电视直播，当萨马兰奇说出“北京”两个字时，我们所有的年轻人都激动得不能自已。回头看向申奶奶，这时她眼眶湿润，手指在抹着眼泪，还不时说着：“好，真好，中国太伟大了。”那一刻，我们这些年轻人与老人家心中是同样的情感。

这是一个不慕名利、遵从内心的老人。20世纪70年代，老人家曾经被任命为山西省妇联主任，那是正儿八经的正厅级干部。但是她坚持“不转户口、不定级别、不领工资、不要住房、不调工作关系、不脱离劳动”。老人家没有上过正规学校，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。但当她面对职位、权力和利益，面对自己的初心，却能够保持真正的清醒，坚持自己只是个农民，要与生于斯、长于斯的这片土地在一起。有时我会想，这与其说是老人家的风格，倒不如说是老人家的智慧，她知道自己属于哪里，自己需要做什么，始终秉持着内心中指引着她的东西。

这是一个敢拼敢闯的老人。有的人或许会觉得申纪兰就是一个只会听话做事的普通农民。她确实是一个普通农民，但绝不是只会听话做事。1952年，在申纪兰的领导下，西沟村实现了“男女干一样的活，应记一样的工分”。随后她的故事被报道出来，并进一步推动了“男女同工同酬”写入宪法。今天的我们感觉男女平等是理所当然，但是回到当时的社会，其发生并非是理所当然。在2000多年男尊女卑封建思想沿袭下的中国，真正实现男女同工同酬是极具挑战的。所以，我说老人家是真正敢于开拓、敢于挑战的！当然老人家的敢拼敢闯并不限于此，改革开放后，她带领西沟百姓兴办工厂、开展大棚养殖，发展农村集体经济劳动致富，是另外一种敢拼敢闯的路径。

这是一个勤勉履职、为人民发言的老人。申奶奶有一个特殊的身份，是全国人大代表，还是唯一一位连续履职13届的全国人大代表。老人家是勤勉履职的，她的履职更多聚焦于她的老本行，农业、农村、农民。北京召开两会期间，我曾有几次去看望老人，每次她都会向我谈起准备如何提出农业农村方面的议案，反映农民的呼声。老人家很认真，也很坚持，这样的履职几十年一如既往。

3年前，2020年6月28日，老人家永远离开了我们。今天，再次想起老人家，曾经的画面历历在目。还记得当年握住申奶奶那有力宽厚的大手，倾听老人家回忆她历次参加重要会议的珍贵经历，聆听她对年轻人的谆谆教诲，亲手抚摸那镌刻着老人家汗水和荣誉的“共和国勋章”，眼角不觉间已经湿润。斯人已去，风范长存。我们与申纪兰老人有不同的成长和生活经历，她的经历我们无法复制，但是在当下的我们以及我们的下一代，能从老人家身上学到些什么呢？向往大都市、追求优渥物质生活的人们，是否还要传承老一代的朴素和勤劳，像老人家以及我们的父辈们一样，兢兢业业、坚韧努力，在看似平凡的工作中去成就我们的梦想。暂时对未来迷茫、不知所措的人们，是否还要学习老一代的开拓精神，像老人家以及我们的先辈们一样，敢拼敢闯、敢于变革，在伟大的时代开创出曾经没有过的新局。被都市生活的快节奏所左右，被手机的碎片化信息所支配的人们，是否能够暂时停下来，听一听自己的内心，校正一下少年的初心，去坚持内心的价值和追求，保持内心的平静和安宁。当然，答案是肯定的。（王俊杰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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